“小姐”是一种职业?

先生的称呼太宽泛了，可以是妻子对丈夫的别称，学生对老师的敬称，女人对男人的尊称，浴室肩披白巾的跑堂对罗(裸)汉的恭维，甚至可以是女的，如评弹女演员。看到男人，不管三教九流，敬呼先生大概是不会错的，不会吃耳光的。

小姐则单纯多了，它意味着青春靓丽，那是梦般的幻影，是白雪公主的纯静，可以唤起你“粉红色的回忆”。小姐往往娇嫩得正经男人不敢平眼直视，连敬呼都是捧着心轻声呼唤，生怕惊散一帘幽梦。

最近被朋友硬扯去参加一个红茶坊开张仪式，聚桌闲谈人间万千气象，谈着谈着就扯到上海周边地区的发廊里竟没有剃头家伙，正经人进去没方向，不正经人进去有方向。一个K房领班正捧着茶壶斟茶，突然插嘴感叹：“我们做小姐的也是自食其力的嘛。”当时我一怔，差点将早已咽入的茶点喷出。

“黄先生们”进茶坊K房，总是小姐小姐的乱咋呼，那是词汇贫乏，应该是阿哥阿妹相称，像唱越剧似的。唤久了，听顺了，小姐成了专有名词，所以有如此新鲜的句式：“做小姐的”，小姐怎么成了一种工作?一种很混浊的灯光下很暧昧的职业?“小姐”的称呼被无端挪用了，被污染了，比先生的范畴更广泛更邪恶，男人中也有染黄发出卖色相的“人妖”“面首”，连相好的女人也称他“鸭子”，而不名“先生”。

现在我见了熟识的年轻女性，不再称“小姐”，生怕与K姐等同;称女士吧，有种徐娘半老的沧桑感;称同志吧，有些“马列主义老太太”的正经腔;称小妹吧，又有些唱情歌的误导;干脆直呼全名吧，那是夫妻间的随意;最后决定以“小×”之类称姓不呼名的叫法。比如小吴小王，若逢纪姓，又作特别改称：“咳!”很有些崇洋媚外的汉奸味，没办法。纪与鸡同音，“鸡”是不名誉的，你很真实的直呼姓，没错，却让人恨你一辈子，就像是无辜地被阉割了一样。

小姐成为一种职业，因此被污染了;“JI”音也因谐音被玷污了。原先很纯洁的“小姐”这一称呼可能要像恐龙一样消失，至少在我的语言系统中，已经锁入黑匣子中去了。美好往往被丑恶挪用，披在身上，借汝名行邪道，这是一种不幸。